一、歷史解構:從文化符號到戲劇母題
象征著四川文化的三星堆,自出土后,就不斷引起人們關注,而其一直以神秘的古蜀面貌示人,引人深入探究。在兒童劇《金沙神鳥》中,太陽神鳥圖騰、青銅立人巫師等金沙文化符號,通過時空穿越劇情被賦予新內涵:帶有神秘古老氣息的文物被擬人動態(tài)化敘事,太陽神鳥作為信仰和光明的實體貫穿整部戲劇,并在最后關頭打敗了黑暗,古蜀祭祀則被改編為主角冒險穿越遇到的第一道關卡,予觀眾營造出現(xiàn)代人全知視角的歡樂,打破危險的氣氛。
在本戲劇中,其設置的人物關系很有意味——俄羅斯敘事學學者普羅普曾指出,故事的基本單位不應該是人物,而是人物在故事中的行動功能。兒童劇《金沙神鳥》中,敘事角色特點鮮明,以傳統(tǒng)的壞人、神助、幫助者、派遣者、英雄和假英雄展開敘事。云天作為主角以一個外來者小孩的視角,帶我們展示了金沙古國的樣貌,其經(jīng)歷傳統(tǒng)“離家—考驗—回歸”結構的塑造。劇中黑風國王作為純惡的大反派,戲劇很巧妙地讓他分別出現(xiàn)在了前期、中期和高潮,主角從最初的退縮轉為勇敢面對,從一開始歸家心切轉變?yōu)閳远ǖ叵胍粝赂淖兾拿,在這成長的過程中他開始理解父母、理解文明,讓觀眾看到了屬于他身上的人物弧光,黑風國王作為“歷史虛無主義”的具象化,也為我們解答文明是終將會保存的、是會留存下去的。
此外,古蜀公主絲雨突破了“需被拯救的公主”的刻板印象,為其賦予“文明守護者”的身份,巫師雖作為“假英雄”,在一開始便以對立面的形象出現(xiàn),作為滑稽反派,卻一直承擔著推動劇情線、促進主角云天成長的作用。這種歷史原型的再創(chuàng),通過舞臺效果的藝術變形,將生澀的歷史元素組合,形象地代入到戲劇中的角色表演,一目了然、妙趣橫生。
二、兒童視角:歷史的轉譯與舞臺藝術傳遞
作為兒童劇,《金沙神鳥》用“尋找父母”的跨時空穿越劇情代替宏大歷史敘事,讓劇情引導故事,引發(fā)小朋友情感共鳴,在注意力被吸引之時不知不覺記住了金沙的元素,這種潛移默化的文化滲透通過認知降維策略,進行兒童劇的基本元素處理后進行輸出,把控了兒童的接受度。
劇中,更多讓人注意到的是身臨其境的視聽語言的設計。如在剛穿越之際,古老神圣的音樂緩慢升起,在編鐘擬音的構建祭祀氛圍下,不同方位身著奇裝異服的人出現(xiàn),煙霧混雜著不同顏色的光和背景。拿著象牙的巫師帶領著四個部下舞蹈,獨屬古蜀暖金色的光從頭頂投射,所有人都在向天空的方向扭曲著四肢,最后巫師在上面具有號召地呼喊著“保我金沙”。此時金沙大帝上位,神秘的氣息拉滿,金沙篇的氛圍就此奠定。
在進行場景變化時,抑或用黑幕轉場,抑或用音樂的律動、燈光閃爍,在云天一行人趕往齊國拯救母后時,道具馬鞭代替趕路過程,并聯(lián)動觀眾互動充足,這種分鏡式的表演銜接自然,留足了時間給觀眾進行反應。而走出舞臺,在無關緊要的關頭打破“第四面墻”,既不會顯得突兀出戲,反而充滿驚喜感,滿足兒童心理。其中邪惡勢力被卡通化處理,如反派小將黑風斗篷,弱化視覺恐怖元素的同時利用音效、燈光等設置將正反兩派區(qū)分開來。又如高潮時刻,照射在邪惡方冷調的紅紫藍與正義方暖調的白金同時出現(xiàn),而此時整體氛圍趨向黑暗詭異,直到絲雨使出禁咒,救出云天,精誠所至,金石得現(xiàn),白光綻放,暖色調回歸。
三、當代價值再生:從歷史回響到未來啟示
兒童劇《金沙神鳥》以金沙遺址為原點,通過一場跨越三千年的冒險,將古蜀文明的密碼編織進當代家庭教育的精神圖譜,F(xiàn)代男孩云天與古蜀公主絲雨的雙線敘事,不僅搭建起了文明傳承的時空橋梁,更以“缺席的父母”與“犧牲的祭司”鏡像對照,點出在成長過程中“陪伴缺失”的時代痛點。
云天父母因工作需要,奔波在文明廢墟中尋找歷史真相的身影,與寫字樓里加班至深夜的都市人形成殘酷互文。劇中黑風國王吞噬光明的設定,恰似快節(jié)奏社會中親情紐帶被異化吞噬的危機。當云天為結局作出選擇自我犧牲時穿越時空,恰是他重歷了父母的選擇,完成對現(xiàn)代親子關系的再理解,“小手拉大手”的童謠響起也是在此刻達成精神共振。
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視角下,云天的冒險恰是“本我—自我—超我”的成長儀式。初始階段“本我”對陪伴的渴求,在穿越中升華為“超我”對文明守護的覺悟。這種傳承在方言臺詞,與對川渝本土文化的《哪吒》的致敬中更顯得鮮活。傳統(tǒng)文化與戲劇元素的結合,建立著“真實、可觸摸”的歷史,《金沙神鳥》的精彩,在于通過古今穿越的表象,將歷史融入戲劇,轉化為具有現(xiàn)代議題的兒童劇,此刻,歷史與此刻回響。當孩子們?yōu)樘柹聒B的光明歡呼時,他們內心也已悄然生長出文化自信的根系。(作者系成都大學2022級廣播電視編導專業(yè)本科生邢琪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