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情至理家國計 唯才是舉千秋業(yè)——觀綿陽原創(chuàng)川劇《歐陽修》有感

　　2025年6月27、28日晚，川劇新編歷史劇《歐陽修》在成都市城市音樂廳精彩亮相。近兩個小時的演出中，現(xiàn)場掌聲、叫好聲不絕于耳。歐陽修的后人、供職于四川省政協(xié)的歐陽宏先生激動地說：“作品很成功，可以進京匯報演出了！”一位在川外國留學生說：“有的地方很感人，有的地方很幽默，以前我知道李白、蘇東坡，現(xiàn)在知道出生在綿陽涪城區(qū)的歐陽修了，他還是蘇東坡的老師，太厲害了！”

　　川劇《歐陽修》的成功推出，讓我們看到了在文化強省、文化強國征程上，誕生了又一植根于涪江之濱、綿州大地，能夠深度講述綿陽故事、四川故事、中國故事的嶄新的綿陽文化名片、四川文化名片。這是歐陽修出生地——綿陽市涪城區(qū)多年來堅持不懈傾力打造歐陽修文化結(jié)出的驕人碩果，是中國(綿陽)科技城深度挖掘2000多年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資源、再展歷史文化名城風采的進入一個新階段，也是四川省文藝界以實際行動落實中國共產(chǎn)黨四川省委員會第十二屆第七次全體會議精神的典范。

　　一、以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相結(jié)合的原則成功塑造歐陽修形象

　　川劇《歐陽修》是歷史名人舞臺藝術作品，能否塑造好人物形象是衡量一部歷史名人舞臺藝術作品成功與否的關鍵標尺。川劇《歐陽修》以史料為基礎，以立德、立功、立言為內(nèi)在邏輯，抓取歐陽修一生中最為典型的生活空間(汴京、滁州、綿州、穎州)、人生節(jié)點，用師生對話引起回憶的非線性結(jié)構(gòu)，通過修史修文育才、友情愛情奇緣、革除舊弊被貶、畫荻教子賦精神、一心為民滁州樂、扭轉(zhuǎn)文風為國選才等情節(jié)，多側(cè)面、立體化地塑造了真實可信又開宗立派、氣宇非凡的文化巨擘形象。

　　(一)以倫常真情呈現(xiàn)歐陽修為“人”的生動可親

　　人的本質(zhì)并非孤立、抽象的個體，而是特定歷史語境中社會關系的總和。

　　歐陽修1007年出生于綿州(今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qū))，其時，歐父為綿州推官。作為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他在文學(散文、詩詞)、史學、經(jīng)學、金石學、政治、教育等領域取得了開拓性或者頂級成就，引領了宋代文化及后世文化發(fā)展走向，在中華文明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塑造這樣一位“通才式”的文壇領袖、文化巨擘，編劇并未正面神話歐陽修，而是巧妙地把他編織在和他緊密相關的父母至親、妻子、門生、朋友、同事、百姓的關系中，讓我們看到他的成長、他的心路、他的情義、他的慈悲，他的高潔，他脆弱后的堅強、他磨難后為國為民的初心不改、涅槃重生。這樣，一個生動、可信的歐陽修讓我們在共鳴里走進，規(guī)避了臉譜化書寫，深感可親，亦可自然得見歐陽修為人之善德赤誠。

　　(二)以重要節(jié)點反映歐陽修為“仕”的勇毅卓識

　　歐陽修四歲喪父，后隨母赴隨州投奔叔父歐陽曄。因家貧，成長過程歷盡艱辛。為官后，歐陽修不忘父輩先賢榜樣、牢記母親畫荻教誨，耿介清廉，心懷蒼生，寬簡于民計長遠，鼎力革新除舊弊，為國選才排眾議，三遭貶謫終不悔。

　　他以民富國強為目標，以問題意識為導向，站在新舊時代的風口浪尖，以立人為民、經(jīng)世致用、為政當計長遠的建構(gòu)思維，以文化革新、寬簡于民、為國選才的破局手段，不顧個人得失，以身犯險，勇毅開拓。隨著情節(jié)推進，一個一心為國為民、遠見卓識、不畏千難萬險的政治家形象，一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士大夫精神圖譜和生命軌跡在川劇《歐陽修》里得以藝術呈現(xiàn)。

　　(三)以學風文風刻畫歐陽修為“師”的選才塑魂

　　歐陽修的一生還有一個重要角色就是為師、為伯樂。他的出現(xiàn)，一如眾星捧月，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張載、程顥、包拯、韓琦、文彥博、呂公著、司馬光(早期)等星辰般閃耀在大宋星空、閃耀在中華文化史上的不凡人物全都因他脫穎而出。正是他，為大宋走向嶄新的文化高峰畫下藍圖、建起人才庫。

　　歐陽修倡導何以立身？“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彼�認為學習是“終身之事”，不可稍有懈怠。“光陰苦短，學海無涯。我平生文章，多成于'三上'。”這是該劇第六場里，歐陽修給學生蘇軾、蘇轍、曾鞏等傳授自己爭分奪秒的“三上”讀書法。“三上者，馬上、枕上、廁上也�！睔W陽修在《歸田錄》中自述：“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jīng)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比缃�，“三上”讀書法已成為中華勤學文化的標志性符號，與“鑿壁偷光”“囊螢映雪”等典故并傳，彰顯古人的智慧與毅力。

　　歐陽修倡導何以為文？“文風即仕風，仕風即民生！”而民生問題最終會決定國家命運、歷史走向，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基于這一重要認知，該劇第一場即以歐陽修在國史館修撰完《新唐書》啟幕。這種安排既有蘇軾、蘇轍、曾鞏到場相賀的師生情，又有歐陽修以修史為例，教誨學生為文要言之有物、自然暢達；第三場教誨學生如何為政；第六場與落榜士子的爭斗與引導，又在各種利益博弈的尖銳矛盾里表現(xiàn)歐陽修不畏強權，強力扭轉(zhuǎn)文風的膽識與魄力。這些情節(jié)，把歐陽修為國為民育才選才表現(xiàn)得自然、合理、栩栩如生。

　　二、以川劇藝術和宋朝美學相結(jié)合的方式呈現(xiàn)戲曲藝術新魅力

　　中國戲曲藝術為世界三大表演體系之一，具有魅力獨具的中國氣派、東方神韻、中國智慧。川劇作為中國戲曲的重要瑰寶，是以川渝為核心的西南人民的重要審美創(chuàng)造。在歷史長河中，早已成為川蜀精神、巴蜀文化、中國故事的極其重要的講述方式、傳播手段。

　　近年來，四川省川劇界對古今歷史文化名人的關注、挖掘尤其重視。李白、落下閎、蘇軾、李時珍、紀大奎、江姐、鄭佑之、張大千等都在川劇舞臺上紛紛登臺亮相，既深度關聯(lián)地域文化，又在歷史長河里提煉傳統(tǒng)智慧，滋養(yǎng)人心，呼應時代，凝聚精神，指向未來。其中，以紀大奎為題材創(chuàng)作的《草鞋縣令》還一舉斬獲第十七屆中國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

　　表現(xiàn)一代文宗、文化巨匠的川劇《歐陽修》的出爐，讓人更加驚喜。該劇在著力挖掘、裁剪最能表現(xiàn)人物性格特征、思想境界、文化成就的歷史真實案例外，還將宋代歷史語境中清雅、淡遠、寫意、唯美的審美風格，與川劇音樂、幫腔、表演、舞美等藝術手段相融合，讓整臺演出在巴蜀地域之風和宋朝美學之雅里呈現(xiàn)出一種新的審美品格。

　　起源于西周時期的“君子六藝”，至唐宋發(fā)展為成熟體系的“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今人所謂“人生八雅”在劇中有著或隱或顯的整體呈現(xiàn)。歐陽修磊落耿介、勇毅中正的一生也必然藝術地著墨在“雅”的底色上。

　　年幼時隨母在河濱沙地畫荻學書；元夕情緣的琴聲相引、牡丹相贈；師生、好友等日常的琵琶為伴、斗詩唱和；朝政除弊革新、嘉祐科考爭斗的以身入局、人生如棋；被貶之后人淡如茶、對酒放歌、暢享山水之樂。這樣的人生跌宕起落里，無不體現(xiàn)出詩畫質(zhì)地的律動、美感。最有意思的是，“酒”的元素貫穿川劇《歐陽修》的每一場戲。第一場蘇軾帶川酒“劍南燒”出場，其他場次酒在劇中都是不同情緒、意蘊的外顯，當然也是蜀地風物和宋朝文人八雅生活方式的重要符號存在。

　　該劇是一出典型的川劇文戲，除在舞美、情節(jié)、道具等方面著意設置與宋代審美相契合的簡、雅特征外，劇本詩詞化的文學色彩和與文宗身份相符合的思想深度都極值得關注。

　　整臺演出并未有川劇特技出現(xiàn)，但演員在唱、念、做以及手、眼、身、法、步上也多可圈可點。特別是第十五屆中國戲劇曲梅花獎獲得者蔣淑梅“亮嗓”技驚四座。第二場“人約黃昏后”中，丫鬟在歐陽修和薛小姐一見鐘情時“做”“念”的表演以及多處四川特色方言、俚語的念白都讓觀眾樂不可支、會心大笑。這種有技卻不炫技的篤定的藝術自信，反而能在對人物情感、思想的努力開掘、細膩表達中展現(xiàn)川劇的動人魅力。

　　三、以時代之需和人民期許為旨歸踐行文化旅游強國強省之路

　　歷史名人舞臺藝術作品從劇本創(chuàng)作到舞臺呈現(xiàn)，最終都是為了成功塑造一個既符合歷史精神內(nèi)核，又具有強烈戲劇張力和藝術感染力，并能讓觀眾與之同呼吸、共命運的人物形象，以此讓人們深刻理解那段歷史，洞見人性，感悟生命，獲得審美享受、思想啟迪，于人有益、于世有補。川劇《歐陽修》的“高臺教化”作用也即在此。

　　當前，中華民族已走在偉大復興之路的新時代新征程，文化強國建設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支撐。走近一個“事業(yè)三朝之望，文章百世之師”，只手畫出宋代文化璀璨圖景的一代文宗、文化巨擘，他的理論、實踐，他的一生際遇，必然會帶給我們巨大的啟示。

　　文壇領袖、政治重臣、科舉考官，這是歐陽修的三重身份，與此對應，他的文藝文化觀、政績觀、人才觀便有了能在主張形成后發(fā)出聲音、用于實踐、推動社會的可能。即便如此，他三起三落的坎坷也可謂一路血與淚。

　　然而，歐陽修最大的底氣在于，為學為文，并非為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并非為了練就仕途敲門磚求一己之步步高升、榮華富貴，而是在韓愈“文以明道”的基礎上，“明道致用事信言文”，經(jīng)世致用，只為家國。面對虛浮無物、故作高深，遠離現(xiàn)實、遠離人民的西昆體、太學體文化逆流，他大膽破舊，批判西昆體、太學體，質(zhì)疑僵化經(jīng)學；勇敢立新，倡導古文、重視致用、改革科舉；著眼長遠，提攜人才，奠定北宋文化鼎盛根基。

　　以一顆為國圖強的真心，無視既得利益集團的各種打擊，用科舉權力扭轉(zhuǎn)文風，用政治權力權利造福一方，用伯樂眼光提拔真才。從家風、學風、文風、政風的聯(lián)動系統(tǒng)中，團結(jié)同道，以德為前提，以文為樞紐，治家治國、力倡富民強兵興天下。

　　而劇中歐陽修勤學有情、賞花宴樂、郊游雅集、官民同樂、吟詩論文的生活日常，又何嘗不是今人所謂高品質(zhì)生活呢？又何嘗不是文化強國、旅游強國的一個歷史縮影和模型呢？

　　“文宗在蜀”�！皳]手文章在，仕風傳千年�！本d陽原創(chuàng)川劇《歐陽修》在各界支持下，努力讓我們看到了歷史長河中文化盛世到來前以家國為念、以人民為中心該有的文藝文化觀、政績觀、人才觀，看到了打造一支數(shù)量龐大的優(yōu)秀文藝文化隊伍打造的重要性，看到了時代對富有話語權的文化領袖型人才的呼喚和期待，也看到了綿陽人民、四川人民在時代大潮、強國征程中以川劇藝術表達的勇立潮頭，敢為天下先的破局思維、建構(gòu)發(fā)展的文化宣言。(作者系綿陽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何琴英)